第五章 平定薛秦(2)——毕其功于一役-《巍巍大唐:开国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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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过了好几天,宗罗睺连续攻了好几次,结果均毫无进展;反而,他手下的士卒,疲惫不堪,逐渐丧失了斗志。到了这个时候,李世民觉得,可以开始全线发起反攻了,对诸将说道:“可以战矣!”

    第二天清晨,李世民亲率唐军主力部队,全线出击,向浅水原进军。首先,李世民派遣右武候大将军庞玉,带领前锋兵马,率先陈兵于浅水原。之所以让庞玉先行陈兵浅水原,李世民有两层方面的考虑。第一,庞玉率军侧击宗罗睺主力,试图减轻梁实所部的正面压力;第二,庞玉率先出击,也是要死死吸引住西秦主力,为唐军大部队的最后出击,争取到宝贵的时间。

    庞玉率领唐军前锋,突然从侧翼进攻西秦主力。宗罗睺不得不调转枪口,暂时放弃进攻梁实所部,转而攻打庞玉。于是乎,庞玉与宗罗睺的双方兵马,展开了一场血战,战况极其惨烈。由于庞玉势单力孤,兵力不多,逐渐处于下风,眼看就要支撑不住了。千钧一发之际,李世民率领的主力大军,及时到达战场。

    在庞玉率军与宗罗睺激战正酣,不分上下之时,李世民率领唐军骑兵主力,突然出现在浅水原以北的高地上。只见,秦王李世民一声令下,唐军铁骑撼天动地,直刺西秦主力而来。没有办法,宗罗睺只得又指挥军队,迎击李世民的主力大军。

    此时,唐军骑兵在李世民的率领下,犹如下山猛虎,势如破竹,杀至西秦军队的方阵。李唐、西秦双方两支军队,在浅水原又展开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厮杀。根据《资治通鉴》的记载,当时场面尤为激烈:

    世民帅骁骑数十先陷陈,唐兵表里奋击,呼声动地,罗睺士卒大溃,斩首数千级。

    秦王李世民,作为唐军的最高军事统帅,在战斗最激烈的时候,身先士卒,亲自率领数十名骑兵,冲入敌阵当中。由于李世民的一马当先,唐军士气高涨,分别从四面八方冲杀出来,攻击西秦主力军阵,顿时杀声震天。唐军的猛烈进攻,将西秦军的方阵冲得七零八落。宗罗睺也终于招架不住,全军溃败。唐军趁势反攻,斩首数千级,西秦军自投涧谷而死者,亦是不计其数。

    宗罗睺以及西秦主力大军,在浅水原遭遇重创,阵亡了数千人马,只能一路向后败退。西秦军大败后撤,李世民认为,这是一举荡平西秦的千载良机,决定乘胜追击。因此,李世民立刻集结了两千余名精锐骑兵,准备一鼓作气,直捣薛仁杲老巢,对垂死挣扎的西秦军队,进行雷霆一击。

    就在李世民正要率军出发时,唐军的重要将领,“八总管”之一的窦轨,居然拦在李世民的战马前,苦苦劝谏秦王李世民。窦轨希望李世民,可以暂缓追击,先看一看敌情变化,再作定夺:

    仁果犹据坚城,虽破罗,未可轻进,请且按兵以观之。(《资治通鉴》)

    窦轨的意见是,虽然唐军在浅水原大破宗罗睺,击溃西秦军主力,薛氏政权也是大势已去,元气大伤。但是,毕竟薛仁杲的根基尚在,现在又据守坚城。唐军经过激战,兵力消耗过大,如果强行攻城,或许会造成很大的伤亡。所以,窦轨建议,不如暂时让部队休整一下,按兵不动,静观其变。

    我们不能说,窦轨的建议不好,起码这不失为一条稳妥之策。况且,论辈分,窦轨是唐高祖李渊的小舅子,他的姐姐就是李世民的母亲太穆皇后窦氏。因此,李世民按照辈分,应该管窦轨叫舅舅。窦轨既是“八总管”之一,唐军的高级将领,又是李世民的舅舅,对于他的意见,李世民应该予以接受。

    不料,李世民却并不赞同窦轨按兵不到的提议,他认为,时不我待。于是,李世民这样对窦轨说道:

    吾虑之久矣,破竹之势,不可失也,舅勿复言。(《资治通鉴》)

    李世民打仗的一贯原则,总结起来,四个字,兵贵神速。在他看来,西秦主力大败,整个部队处于军心溃散的状态,而唐军此时气势如虹。所以,越是这个时候,更应该一鼓作气,乘胜追击,不给薛仁杲喘息之机。一旦薛仁杲有了喘息的机会,唐军若要消灭他,只怕会付出相当大的代价。

    紧接着,李世民力排众议,亲率唐军骑兵主力,追亡逐北,一直冲到了折墌城下。唐军兵临城下,薛仁杲率军出城迎战,欲作垂死挣扎。李世民挥军兵临折墌城下,在泾河对岸列阵以待,与西秦军隔河对峙。

    仗打到这个份上,西秦已经毫无胜算,所以,薛仁杲打算和唐军鱼死网破。可问题是,军心已经散了,薛仁杲想要鱼死网破,他手下部曲可不想和他一起送死。就在李唐、西秦两军隔河对峙的时候,薛仁杲麾下的一员骁将浑干,带着几名部下,策马来到唐军阵前,当众向李世民投降。

    看到这种情况,薛仁杲怕了。他明白了,现在是自己的手下不愿意打,如果继续在城外与唐军对峙,被消灭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情。于是,薛仁杲连忙将军队撤回城内,紧闭城门,婴城自守。

    到了傍晚时分,唐军的步兵主力,也随之赶到折墌城下,与骑兵会合。全军集结完毕,李世民立刻部署唐军各部,将折墌城团团包围,准备对薛仁杲发起总攻。不过,还没等李世民发起总攻,薛仁杲居然主动出城投降了。

    薛仁杲之所以退守城内,是想凭借坚城的优势,负隅顽抗。他的想法是,即使唐军最终破城而入,也要让唐军付出惨重的代价。然而,这个时候的西秦军队,早就丧失了斗志,都不想再打下去了。到了半夜时分,只见城头上,不断有西秦士兵用绳子缒下城楼,投降唐军。可以说,薛仁杲此时真的沦为了孤家寡人。

    这位曾经不可一世的西秦小霸王,到了现在这个地步,终于明白,大势已去,无力回天,没有必要再做无谓的抵抗。万般无奈之下,第二天早上,武德元年(618年)十一月初八,薛仁杲主动出城投降,唐军顺利入城。此役,唐军总共俘虏了薛仁杲的万余精兵,获得男女人口五万人。

    至此,唐军在秦王李世民的带领下,彻底战胜了薛氏强敌,消灭了曾经纵横天下的西秦政权。事实上,从李世民第二次挂帅西征,到浅水原击溃西秦主力,再到最终一举荡平西秦,生擒薛仁杲。在这个过程中,年轻的秦王李世民,将自己炉火纯青的军事才能,以及军事指挥艺术,展现得淋漓尽致。

    譬如,从战后的一件事情,足以看出。在平定西秦,生擒薛仁杲后,唐军诸将纷纷前来道贺,同时,他们也将心中的疑惑,向李世民和盘托出。什么疑惑呢?为什么击溃西秦主力后,李世民不顾众将反对,执意乘胜追击,最终还取得了胜利:

    始大王野战破贼,其主尚保坚城,王无攻具,轻骑腾逐,不待步兵,径薄城下,咸疑不克,而竟下之,何也?(《旧唐书·太宗本纪》)

    面对诸将的百思不得其解,为什么凭借少量精锐骑兵,就能长驱直入,拿下薛氏父子固若金汤的坚城?对于将领们的疑惑,李世民是如何回答呢?身为三军统帅的李世民,敏锐地回答诸将的疑问:

    此以权道迫之,使其计不暇发,以故克也。罗睺恃往年之胜,兼复养锐日久,见吾不出,意在相轻。今喜吾出,悉兵来战,虽击破之,擒杀盖少。若不急蹑,还走投城,仁杲收而抚之,则便未可得矣。且其兵众皆陇西人,一败披退,不及回顾,散归陇外,则折墌自虚,我军随而迫之,所以惧而降也。此可谓成算,诸君尽不见耶?(《旧唐书·太宗本纪》)

    听完李世民这番鞭辟入里、深入的分析,诸将无不佩服:“此非凡人所能及也。”他们确实被秦王卓越的军事才能所折服。现在,我们应该知道,在李世民征战四方的过程中,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“铁杆战将”,心甘情愿地追随他,那是因为,他们都服李世民。

    经过将近半年的血战,李唐王朝最终打败了西北强敌——薛氏政权,尽收陇西之地,实现了唐王朝统一西北的关键一步。薛仁杲投降了,李世民彻底荡平了西秦政权。可是,他也不能高兴的太早。打败薛氏,仅仅是取得了军事上的胜利。接下来的善后工作,显然要比打仗更为重要。

    取得了这样辉煌的战绩,李世民并没有被胜利冲昏了头脑,此时的他,仍然保持着清醒的头脑。李世民非常清楚,薛氏虽然覆亡了,但是,陇西局势却依旧错综复杂。如果处置失当,薛氏残部也许会死灰复燃。那么,之前唐军将士所有的马革裹尸,浴血沙场,都将付之东流。

    因此,大战之后,李世民下一步的工作重心,就是从军事转向政治,稳定陇西局势,使其真正臣服于李唐。关于如何稳定陇西的复杂形势,李世民有他自己的一套想法。总结一下,他的策略,就是四个字:安抚、怀柔。事实证明,这四个字,对于稳定陇西复杂的政治、军事局势,确实起到了积极作用。

    若要实行安抚、怀柔的政策,首先,一个重中之重,便是如何处置归顺的薛氏旧部,以及西秦的降兵、降将。这是一个首先要解决,也不得不解决的问题。因此,如何处置西秦降兵旧部,自然摆在了李世民面前。

    在平定西秦的过程中,唐军收降、俘获了大量的西秦部众、兵将。尤其是,薛仁杲献城投降,唐军进驻折墌城后,总共俘虏了一万余西秦精兵。面对上万的西秦战俘,怎么处理,是一件大事,处置得不好,很有可能会引发军事哗变。甚至,会让好不容易到手的陇西,重新陷入战火。

    众所周知,薛举、薛仁杲父子的暴虐好杀,一向是出了名的。前文有所介绍,薛氏父子外出征战,但凡打下了一城一地,血腥的屠杀是经常发生的。正是由于薛氏父子的残暴不仁,才逐渐使得西秦政权内部,分崩离析。乃至后来,李世民大举围城,西秦军队中不断有人投降唐军,致使薛仁杲沦为孤家寡人,只能开城投降。

    作为薛氏父子的劲敌,李世民亲眼见证了西秦的败亡,见证了薛氏政权如何从不可一世走向没落。因此,前事不忘后事之师,李世民自然不会重蹈覆辙。在处理西秦降卒、战俘的问题上,李世民的做法,还是相当明智的,展现了一个胜利者宽容的胸襟,以及李唐王朝的大国气度:

    世民所得降卒,悉使仁果兄弟及宗罗睺、翟长孙等将之,与之射猎,无所疑间。贼畏威衔恩,皆愿效死。(《资治通鉴》)

    薛仁杲献城投降后,所有的西秦部众,几乎都放弃了抵抗,归顺了唐军。因此,李世民一口气收降了数万西秦士卒。对待这么多的战俘,李世民还是非常宽容、大度的。他并没有对这些放下武器的战俘,挥起屠刀;也没有将他们关进战俘营,撤销军队编制,而是采取安抚的策略。

    所谓安抚,也就是不计前嫌。李世民保留了西秦余部的编制,将其编入唐军序列。同时,对于投降的西秦降将,包括薛仁杲兄弟、大将宗罗睺、翟长孙等人,仍然委以重任,让他们继续统领原来各自的所部兵马。而且,为了表示宽宏大量,李世民和这些西秦降将,经常一起外出打猎,亲密无间,根本不把他们当作阶下囚。

    李世民的心胸宽广、宽容大度,终于感动了西秦的众多降将。他们觉得,这位大唐的秦王,不仅打仗厉害,用兵如神,而且气度不凡,与薛举、薛仁杲父子的偏狭暴虐,形成了鲜明的对比。

    这样一来,所有的薛氏部将,都心甘情愿地归顺大唐,自愿在李世民麾下拼死效力。因此,李世民处理西秦旧部,所奉行的安抚之策,对于稳定军心,起到了很好的示范作用;同时,也为安定陇西局势,起到了积极的作用。

    除了积极安抚西秦的降兵、降将,关于稳定陇西局面,李世民还做了一项重要的举措,那就是礼贤下士,凸显对于人才的重视与尊重。平定西秦不久,李世民便以秦王之尊,亲自登门拜访了一位著名名士。

    这位著名名士,正是先前薛举手下的黄门侍郎——褚亮。关于褚亮此人,前文提到过。这是隋末唐初一位著名的儒家知识分子,以才高八斗,博闻强识而闻名于世,曾在薛举手下担任黄门侍郎之职。

    扶风一战后,褚亮试图劝说薛举,认清形势,举陇西之地,归附李渊。可是,由于薛举目光短浅,执迷不悟,再加上郝瑗的挑唆、鼓动。最终,薛举没有接受褚亮的建议,而是选择割据一方,继续与李唐对抗。

    由此可见,褚亮是一个很有远见的人。他清楚地认识到,唐朝虽然是一个新生的政权,但是,李家父子的胆识、魄力,以及智慧,都是其他草莽群雄,所不能比拟的。故而,褚亮断定,唐王朝肩负着统一天下,终结乱世的历史使命,将是未来的天下之主。应该说,褚亮的这个风险投资,赌注下对了。

    唐王朝如果要彻底收复陇西的人心,稳定陇西的局势,不仅要安抚薛氏旧部的军心,同时,也要得到当地知识分子阶层的支持。而褚亮此人,正是一定要争取的对象。所以,李世民下定决心,要拿出三顾茅庐的诚意。

    其实,李世民早就听闻了褚亮的大名,对他也是仰慕已久。打败薛仁杲,拿下陇西之后,李世民亲自上门,前去拜访褚亮。见到褚亮,李世民没有一点端着大唐三军统帅的架子,表现得非常谦逊有礼,对褚亮客客气气地说了一席话:

    寡人受命而来,嘉于得贤。公久事无道君,得无劳乎?(《新唐书·褚亮传》)

    这一番话的分量非常重,很明显,李世民这是在给褚亮“戴高帽”。在李世民看来,此次自己扫平薛氏,收复陇西,最大的收获,并不是军事上的胜利,而是得到了褚亮这个人才。并且,李世民还说道,褚亮拥有满腔的抱负与才华,却委身于薛氏父子那样的无道暴君,肯定是受了天大的委屈。

    果然,李世民一番煽情,让褚亮感动得不知所以,觉得自己终于遇到了知音。况且,褚亮本身就有归顺李唐之心,加上他对秦王李世民早有耳闻,文韬武略,龙凤之姿。听完李世民这样的恭维、吹捧之后,褚亮立刻“扑通”跪了下来,不停地磕头谢恩,也对李世民进行一番“商业互吹”,说:

    举不知天命,抗王师,今十万众兵加其颈,大王释不诛,岂独亮蒙更生邪?(《新唐书·褚亮传》)

    褚亮说完后,李世民大喜过望,当即赏赐了他四匹马、布帛二百段,任命其为秦王府文学。从此,褚亮便投归到了李世民的麾下,在秦王李世民的王府中效力。后来,褚亮更是成为了著名的“秦府十八学士”之一,秦王集团的核心成员之一。李世民每次外出征战,褚亮都在军中,为李世民出谋划策。

    唐太宗李世民登上皇位后,对褚亮更是委以重任。贞观中期,褚亮累迁升至散骑常侍,进爵为阳翟县侯,不久致仕归家。贞观二十一年(647年),褚亮病逝,享年八十八岁。在褚亮去世后,唐太宗追赠他为太常卿,谥号“康”,并且,允许他陪葬昭陵。

    当然,褚亮归唐,对于李世民而言,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收获。除此以外,李世民还有一个意外收获,那就是褚亮的儿子——褚遂良。

    褚遂良是褚亮之子,博涉文史,工于书法。隋朝大业末年,褚遂良与父亲褚亮一起,为薛举效力,担任通事舍人。此次,褚亮归附唐朝,褚遂良也一同入仕李唐,被李世民任命为秦王府铠曹参军,父子二人,一同供职于李世民的秦王府。

    自从褚亮、褚遂良父子入仕唐王朝之后,李世民便将这对父子,视为左膀右臂。比如,褚遂良归唐后,历任谏议大夫、黄门侍郎、中书令等要职。贞观二十三年(649年),唐太宗临终托孤,安排褚遂良与长孙无忌等人一起,位列顾命大臣之一。因此,褚遂良后来成为了历经唐太宗、唐高宗两朝的著名宰相,唐朝初年的杰出政治家、书法家。

    贞观十九年(645年),唐太宗李世民亲率大军,远征高句丽。当时,因为褚亮年事已高,无法随军出征。所以,褚亮便留在了长安,褚遂良则跟随太宗东征。在进军途中,唐太宗给留在京中的褚亮,颁下了一道手诏,以示关怀:

    畴日师旅,卿未尝不在中,今朕薄伐,君已老。俯仰岁月,且三十载,眷言及此,我劳如何!今以遂良行,想君不惜一子于朕耳。善居加食。(《新唐书·褚亮传》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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