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九九.恩怨-《玉堂佳偶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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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太夫人的屋宇仍旧高阔,可满堂的药气,愈发显得埋在锦绣堆里的萧漪像一堆朽骨,透着无尽的森冷和孤凉。她在荣华富贵里泡了一辈子,却也在孤单寂寞里熬了一辈子。

    司徒逸远远站定,躬身行了个晚辈礼,淡淡道:“老夫人安好”。

    榻上传来一阵猛烈的咳嗽声,一旁的小丫头们上前,忙乱了许久,才扶了萧漪起身,让她勉强半靠在一堆锦垫上坐起。

    “你们都下去吧!”萧漪有气无力的对站了一地的丫头仆妇们道。可她说话时的神情气度,仍如当年般有着不可违逆权威。

    “老夫人,这…..”一个年老的嬷嬷有些不放心,却又不敢反对。

    “放心,有堂堂的国公府大少爷在这里,你们怕什么?”萧漪说着,阴冷的目光淡淡瞟向司徒逸。

    到底他是司徒家的大公子,她是他的嫡母。他就是再位高权重,也否认不了这一点。

    司徒逸静静听着,迎住她的目光,平静相向。

    她已瘦弱成干柴,苍白到几乎透明的皮肤,松垮垮的罩在骨上。细长的丹凤眼尾处,折叠的皮肤勾出几道深深的皱壑。斑白的发丝拢在脑后,却是梳的齐整光滑,单薄的衣衫也是干净清爽。即使缠绵病榻,她望族嫡女的教养,依旧完美的无懈可击。

    萧漪冷眼将司徒逸自上而下细细打量了一通,苍白的唇角上又泛起不屑和蔑视,“真真儿是士别三日,需刮目相看。大公子,这一身锦绣华服穿在身上,可比那毛毡羔皮舒适几分?”

    她语出刻薄,一如既往。可司徒逸不再愤恨,只淡淡看着她。竟然生出几分怜悯。

    他终于明白,为何父亲一生都在怀恋阿米里山下那短暂的岁月。为何萧漪终生都替代不了他的母亲在父亲心中的地位。

    萧漪可怜,她眼里只有这金壁辉煌的长安城,和这四角狭隘的天空,使尽解数,不过在人堆里斗,斗心,斗利,也斗命。她端庄贤淑的无懈可击,却也无趣乏味的卓尔不群。她满心权力地位,身份教养,却不知道,那些条条框框,脂粉浓香之外。还有天蓝云白,水清山高,野花儿清香。他的母亲,是个野马般自由、又有情意有温度的女人。而萧漪,却是个裹着锦绣衣衫的玉雕美人,足够精致,也够尊贵,却独独没有心,也没有情……

    萧漪看他不动声色,又喘着粗气激道:“这自己弟弟鲜血洗出来的高位,大公子坐的可踏实安稳啊?”

    司徒逸看着眼前这个努力想要激怒自己的老妇人,不怒反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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