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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战火之下已经是化作一片丘墟的泺口镇,再度恢复了些许的生机。
一面面赤红色的旌旗林立在泺口镇的中央和四野,大队大队的明军军卒顺着残破的官道步入镇中,开赴滩头。
早在两汉之时,泺口就是济水沿岸的重要码头,后来的历朝历代泺口作为济水的渡口,都占据着极其重要的位置。
虽说黄河河道几经变幻,济水也随之相应的发生着改变。
沧海桑田,岁月变迁,昔日的济水之名甚至都已经消失。
如今这一段泺口这一段的河水也改称为了大清河。
但是泺口的地位却始终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,仍然是重要的码头和渡口。
明代之时,泺口的繁华也达到了顶峰。
济南、泰安、东昌、兖州等地所用的食盐都由泺口转运,木材、药材、毛皮等货物也在这里集散。
明崇祯六年刊印的《历乘》中记载:
“雒镇,城西北二十里,商人贸易之处,胶莱分司驻焉。”
“鹊山高峙,大清东流,楼船往来,亭阁飞甍,诚一巨镇。”
雒镇就是泺口镇,从这些典籍的描述便足可见泺口古镇的繁荣。
只不过,泺口镇的繁华已经是过眼的云烟,清军过境,留下的只有焚毁的房屋,烧黑的废墟,残破的断壁残垣。
哪怕是经过了数次的清扫,泺口镇中仍然萦绕着淡淡的血气味。
正值隆冬时节,朔风凛冽,雪飘如絮,天气寒冷异常。
那些被清军所杀的镇民,死去不过数日的时间,他们的尸体并没有腐烂,因此空气中并没有多少腐败的气息。
入镇的明军将镇中死去的镇民尸首都收拢了起来,安置在了泺口镇的南郊。
泺口镇的南郊郊野之上,大量的军兵正来来回回的搬运着死难者的尸体将其投入浅坑之中。
还有一部分的军兵正不断将木材和引火物投掷入内。
战争之后多有大疫,就是因为有大量的人畜死去,尸体得不到妥善的安置,暴露在外进而引发的疫病。
这个时代的人,都讲究落叶归根,入土为安。
只是要埋葬掉这么多人,光是挖掘出一个大坑都是极为耗费精力。
大战在即,能够节省一点体力便是一点体力。
所以孙传庭下达的命令是集中焚烧死难者的尸体。
孙传庭身穿着将甲,头戴着水磨明铁盔,身穿着罩甲,外罩着一件裘衣,站在南郊新修的简易望台之上,凝视着不久前刚挖出的浅坑。
浅坑之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幼,男性的身上多有创伤,而女性身上基本都没有多少的衣衫,身躯之上多有淤青,告诉着世人在她们的生前曾经遭受着怎样的折磨和痛苦。
孙传庭缓缓闭上了眼神,轻轻的叹息了一声。
他不是真正的铁血的心肠,哪怕这一路上他看过无数同样的惨状,但是他仍然做不到熟视无睹。
跟随着清军的脚步一步一步而来,孙传庭也开始能够慢慢理解卢象升内心的所想。
他原先对于卢象升坚持出战,孤军深入的埋怨,也在此刻彻底烟消云散。
卢象升这一路见到的情景,只怕远比他更多,也更为凄凉。
孙传庭感觉有什么东西堵在心口的位置,闷得他难以喘息。
随着最后一具从废墟之中被扒出来的尸体投入坑中,守卫在浅坑四周的军卒也将手中引燃的火把丢入了浅坑之中。
浅坑的坑底也放有大量的引火物,焚烧完后,这个镇所有的人都会彻底的被掩埋在地底的深处。
随着一支支火把投入浅坑之中,火势也开始缓缓升腾而起。
从西北刮来的寒风一刻不歇,向着东南河道的方向不断的吹袭着。
汹汹的火焰升腾而起,橘红色的火光照耀在所有人的眼眸中。
子不能庇父,君无可保臣。
宁为太平犬,莫作乱离人。
血红的夕阳映照橘红的火焰,北风吹拂如泣如诉,人如蝼蚁命如草芥。
陈望站在孙传庭的旁侧不远,和贺人龙、曹变蛟两人站在一起。
他和众人的一样,都是沉默无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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